去玉树之前,虽然对可能遇到的困难有过心里准备,但到达海拔4500米高的曲麻莱县城时,我们还是被唬住了。女儿呕吐、头昏,脸色蜡白;我开始有点头晕。所住的曲麻莱宾馆,是当地最好的,断电、断水。
“笃笃笃”,门外站在一个女子,中等身材,三十多岁,紫色夹克,两颊微微的高原红,使她的微笑格外动人。
“秋英校长?”虽然之前我们通过电话,我仍然无法将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子和一校之长联系起来。
“欢迎,欢迎”,爽朗的笑声立刻回荡在房间里。原来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,秋英已经提早一天从她所在的东风寄小来到曲麻莱县城。她住在县城小学的宿舍里,特地等我们这些上海来的一公斤公益志愿者,准备为我们带路。
当了解到我们有高原反应的情况后,秋英转身离开了。不多久,她带来了一个氧气袋,塞到女儿手里,怎么也不肯收我给她的氧气袋钱。
交谈甚欢,我们去吃饭。一路上,不断有路人和秋英打招呼,好像她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。饭店的老板娘,更是与她捻熟,告诉她今天有什么时鲜货,又絮絮叨叨地聊了些家常; 边上的一位客人,是学生家长,起身向她问好…..
吃饭的时候,我们才了解到:秋英不是本地人,她的家在距离曲麻莱县城三百多公里外的玉树州州府。多年前,她在州府大学毕业,本可以留在城里,她却自愿来到曲麻莱的完全小学任教,一呆就是三年,小县城里到处留下了她的足迹。三年前,离县城2个小时、海拔5000多米的东风寄小,需要一个校长,秋英于是又自告奋勇地“升”了上去。但在县城,秋英仍保留着宿舍。
我问她:“想不想远在三百公里外的家?常回家看看吗?”也许这个问题看上去有点幼稚。但我刚坐车经历了这三百公里的高原之路,跋山涉水,沿途有通天河、泥石流、海拔5000米的盘山公路。。。历时七个多小时,我深深体会到秋英回家之路的艰难。更出人意料是:从曲麻莱到玉树州府,竟然没有开通长途客车,秋英只能搭便车或包车,回家探亲。秋英只回答了我一句话“回到我的东风小学,我就很舒服了。”
第二天,我们驱车前往海拔5000多米的东风寄小。一路蓝天白云,天高路远,沿途看不到一户人家。来到青藏高原,才能体会到什么是“辽阔和广大”。放眼望去,只有高山、草地,间或有牛羊点缀。这也让人联想到牧区孩子求学之艰难。
秋英告诉我们,地震以后,国家重建了东风小学,有40名学生,主要是一到三年级的低龄学生,国家提供免费教育、免费住宿。虽然费用是免了,但是牧区地广人稀,牧民们分散得很,很多孩子的家到学校有百里之遥,孩子们上学很困难。另一方面,有些家长文化水平低,怕少了劳动力,宁愿让孩子在家放牧,也不愿孩子入学。因此,每当开学季,秋英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在大山里、在草原上,挨家挨户地拜访,以使适龄儿童,一个也不能少。
秋英告诉我,她曾经去过北京、重庆。她的梦想之一是:去拉萨朝圣。因为我们离开东风小学后,将去拉萨。我立刻热情邀请她与我们同行。她摇了摇头,放心不下她的东风小学:“我们校长和老师,包括食堂的阿姨,一共有6 人。这学期2个老师休产假,实际上只有4 个老师。现在学校校舍正在翻修,学生们在帐篷里上课,我走不开,也不放心呀。”
我不得不佩服眼前这名弱小的女子。你看她,在教室里,用藏语教孩子折纸,讲得那样仔细、认真;你看她,在操场上,和孩子们一起奔跑,笑得那样甜;你看她,在饭桌前,给孩子们分发,动作那样快速而熟练。
她带领着她的团队,向我们献上洁白的哈达,眼里充满着真诚;
她带领着她的团队,唱着藏族的祝酒歌,向我们敬上浓烈的青稞酒,杯里盛满着祝福;
她带领着她的团队,和我们一起坐在草地上,吃着酸奶,喝着酥油茶,唱起“感恩的心”,心里装满执着和热情。。。
活动结束后,秋英在她的宿舍招待我们,那里收拾得非常干净而整洁。她又一次笑着对我说:“你看,我这里条件不错,回到学校,我就舒服了。”
眼前的女子,微笑着, 手里拿着最新的iphone 手机,在这蓝天白云下,在这没有手机信号、没有电、没有网络的大山深处。
我在微信上加了秋英,虽然我看不懂她的藏文签名、虽然我知道她不能经常上到微信。
我希望在她去曲麻莱县城时、在她回到玉树家中时,可以看到我们的微信祝福。
我盼望:我能看到她的点滴、她在大山里的执着。
我愿意:多和和她聊聊山里的孩子、山外的世界。
我更希望她的愿望早日实现:去拉萨朝圣、来上海玩玩。
李黎于沪上
2013/8/5